你好,我是银河正义使者。
按道理,我应该在这里说上一句类似“祝大家二〇二五年快乐”的片汤话,来为这个看起来很特殊的时间节点画上一个句号。
但你知道的,这里是3DM原创编辑部——没什么人会真心实意觉得新一年有多快乐。大家都抱着得过且过的念头,在局促的精神世界里打转,幻想着一些不太可能的事情。
我觉得这是某种精神疾病。病征表现大概是对未来感到恐惧,以及对过去充满回忆。总而言之,这是怯懦的人才该得的病。
所以,所以,还是来聊聊二〇二四年吧。
需要事先声明的是,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在这里说丧气话了。往前翻翻,大抵是能找到不少垂头丧气的东西。这些东西就像洗碗池里的抹布,湿湿哒哒、黏黏糊糊。虽然当下看着多少有些腌臜,但总归是能洗干净的。
可今年是个例外——我是说,当一切都在不断滑坡时,你又怎么保持平衡呢?
我不知道。所以只能不断摔倒、跌落,直到弯下腰来。
一切都如此顺理成章,举起双手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这是个糟透了的年代,你应该会理解我的。
我本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这种屈服,但问题在于:似乎只有我如此怯懦。
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今年的一次偶遇。我在涉谷街头看到了一个男人。他站在人流汹涌的十字路口,高高举着“STOP GAZA GENOCIDE”的标语牌,一动不动。人来人往,无人驻足。
再然后,就是编辑部今年的一些文章了。这些文章饱含着某种力量,有的是一口恶气,有的是蓬勃的生命力,还有的是绝不消解严肃的执拗,这些都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某些时候,我会暗自腹诽,将编辑部那些踌躇满志的家伙,称为二十一世纪最失败的文字作者——想必不消多时,他们就会和我一样灰心丧气起来。
这是种龌龊的心思。而他们并不了解,有时候还会向我寻求意见。
大多数时候,我会给出同一个答案:“请享受无法回避的痛苦”。
可说到底,这是在自慰还是在自卫,我已经分不大清了。
常看3DM原创专栏的读者会发现,丧一直是这里的主旋律。编辑们喜欢说丧气的话,喜欢玩以绝望为主题的游戏,不喜欢讨论未来,对充满挣扎的Vibe Game总是给出高分,就连中专说唱也总是爱听那些抱怨话。
但你只要追根溯源,就会发现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的问题——银河正义使者,一个三十岁左右也没脱离中二期的宅男。每个年末,所有编辑都要陪着他一起丧,写着伤感文学复兴非主流时代的大业,在每一年的最后一天攒足劲,拼命凸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这合理吗?算是合理吧。因为我们这群人能聚在一起,大抵也是因为秉性相同,或者说这年头正儿八经的平头老百姓,有谁拥有坚定的未来?别搞笑了。
多数人只能选择在网络上抱团取暖,或在社区里发泄自己现实的不满。前者成为互联网公司的获利武器,后者成为互联网风气的始作俑者,反正都是有利可图。
我的意思是,当你们跟着我们一起丧时,银河正义使者的小伎俩便成功了,精神高潮的他又能开开心心地玩上两把《土豆兄弟》。要是持反对意见喷我们呢,请吧,他只会看着评论数笑开了花。
所以,别以为这里真有人会和你共鸣,大家都有着不同的目的。把3DM原创编辑部打造得与众不同,大概就是银河正义使者的目的。
但也别笑话他,能在毫无个性的网络时代中展现出性格,我们也确实靠这个,做到了中国游戏媒体的独一份。除了传播文字本身承载的信息,我们还用白底黑字拓宽出了感情色彩,丧得理直气壮。
但其实,我本人并没有那么丧。准确地说,是学生时期就已经脱离了中二,也知道拥有这份工作的我,有着比普通打工人更多的时间投入于自己喜欢的事物,哪里还需要无病呻吟。
今年,我在《钢铁指挥官》中打到了TOP20,在《大师决斗》的巅峰模式中取得了1900分,在《DOTA2》中打到了冠绝,在《Deadlock》中打到了1800分,《Kards》也上了帅,一整年玩了上百款游戏,我很满足。
但谁让我在3DM原创编辑部呢,就只能装模作样地丧一丧,偷偷笑话那些精神萎靡的中二晚期。
可一想到,让我无比满足的经历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一个臭打游戏的,我也还是会叹一口气。
好在这里是3DM原创编辑部,能聚在这里的也都是臭打游戏的。所以感谢你们,我会尽量压住嘴角,笑得小声一点。
来了,年终总结。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年终总结就像内裤。在过去的三百六十五天里,大家每天都得穿内裤,也习惯于每天都穿着内裤,以至于忽视了它的存在。但如果说,要把内裤扒下来,摆到台面上让众人观瞻,事情的性质就不太一样了。
有人每天都穿同一条内裤,上面全是暴力漂洗的破洞;有人内裤很多,但完全不洗,上面有些让人尴尬的颜色和气味;有人穿得很花,有人喜欢纯色,也有少数异类,觉得不穿更舒服、更自由。
当然,如果是真空派的话,就拿不出来内裤——哦不对,是不会写年终总结。这些人一般比较大条,或者比较大,所以不太在意隐私部位的舒适性,自然也就没有“遮羞”的必要。
是的,年终总结对我来说,一直都是个用来遮羞的东西。总得给自己找个理由,证明过去的一年里,自己并没有无所事事、虚度光阴。好像我内裤外穿拯救了地球,就能把过去的时间封存在琥珀里,跟侏罗纪的蚊子一起裱在博物馆里一样。
不管怎么说,时间总是失去了,这件事本身并没有意义,也补救不了什么。
有人说时间像溪流,会在你不经意间悄悄流走;有人说时间像长河,横穿古今席卷生灵,不知流向何方;还有人说时间像大海,惊涛不过涟漪。
我觉得时间像一片沼泽。宏观上它在流动,并不会干涸,但细看之下,又觉得它坑坑洼洼。试图审视时间的话,就会发现到了某个阶段,时间好像就不活跃了。
每天都是昨天,明天会是今天,无非工作吃饭睡觉。意义在重复研磨中不断消解,变成文化人的苦水,变成遮羞的内裤。以至于我需要去找一两个还算干净的水潭,证明自己的沼泽还没枯竭。
今年,编辑部里的某些老师遭遇了存在主义危机。那天晚上我们语音到3点,讨论互联网和现实哪个更现实。因为这份工作需要长期泡在信息流里,久而久之,你对现实的认知会产生一些偏差。
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一部动画短片。是说一个人被彗星砸了,醒来发现他的世界和别人偏离了十几厘米。
世界本身还是一样的,是这个人的“坐标系”偏了。他发现自己没法好好坐在椅子上,总有一边的屁股是悬空的;他没法正眼看人,因为他一旦正坐在别人面前,盯着对方的眼睛,别人就会以为他坐偏了,而且一直对着自己的脸旁边的虚空说话。
也许后现代病就是这样,也许只有创意工作者才这样,也许只有文字工作者才这样,也许只有网络编辑才这样,也许只有3DM原创编辑部才这样,也许只有我才这样。但我又怎么知道呢?毕竟,我的坐标系已经偏了。
还有个更恐怖的想法,就是根本没有坐标系。一切的一切都是悬浮的,我们从一团火里溅出来,然后四散消失,不可维持,也不可逆。
今年的火是《印蒂卡》,它是我干涸的泉眼,是我难以启齿的小熊内裤,一堆散发着阳光味道的厨余垃圾。它汇聚了我对虚无的理解,更重要的是:它给了我一个理解虚无的理由。面对现实的第一步总是理解虚无,你可以不接受它,但你必须理解它。
脑力劳动者总是会陷入自构性虚无,因为创作本身并没有坐标系——或者说,创作的价值体系是人为制造的。一旦你发现了这一点,自我表达就变成了一件究极别扭的事。而且你越是理性,越是尝试摆脱自大和傲慢,就越别扭。
你会不断地怀疑自己,觉得自己在“生产”一些无意义的精神商品。这种矫情的自我鞭笞,最终会转化成对“现实世界”的皈依狂热,转化成对体力劳动和改造世界的无限崇拜。后者当然是伟大的,但看得见、摸得着,真就意味着更真实吗?
我觉得不一定。这种真实的本质是屏蔽思考,你不去想这些就不会痛苦。忽视问题也算是我们解决问题的老办法了。
哦对了,今年还写了《黑神话:悟空》的评测……但好死不死我快拖稿了,说好18点交总结,但我打某款一月份的大作打到下午四点,时间紧任务重,早知如此倒不如不写上面这些逼话——这句话本身就是句逼话。
你看,自我斗争。
去年写完“往日之影”时,银河主编问我是怎么写评测的。答案是我也不知道,因为我的世界总是有偏差,写东西自然也从来没有“坐标系”。这其实是一件很让人苦恼的事,因为每次写评测都相当于重新造轮子。
事实就是,连我自己也写不出来过去的自己写过的东西。那个自己已经陷进某个时间的沼泽地里了,他不见了。
所以,我的评测经常不说人话,基本上每篇都有些微不同。不只是因为想表达的东西不同,甚至连文风都不同,有点像患有强迫症的变色龙。你很难说变色龙到底是什么颜色,它爬到一个新的表面上,这个表面就是它的颜色。如果这个东西是苍白的,那它就很苍白,如果这个东西的颜色很怪,那它就很怪。重点是沉入底色。对文艺作品,包括游戏来说,有自己的底色是一种极高的赞赏——这说明这部作品正是我缺少的那个“坐标系”。
面对这些形形色色的坐标系时,我当然也会双标,甚至百重标准、千重标准,世界上有多少人,就会有多少标准。我唯一能做到的只有真诚。
去年年终总结我不在。那段时间我很消沉,然后开始逃避社会。那几天我看了很多东西,企图用摄入知识来麻痹自己,其中有一篇Charlie Kaufman的演讲。Charlie Kaufman是我最喜欢的电影编剧,写东西是别扭中的别扭,酸腐中的酸腐。
去年圣诞那天,我翻译了他的演讲,里面有一段话挺适合当结尾的。你懂的,语文老师教过的套路,不想动脑子就动时间琥珀里的别人的脑子:
“我不知道这个伤口具体代表什么,我只知道这个空洞一直存在,自我存在便已经存在。我知道他很柔软。我觉得他并不可知,至少是无法言喻。我相信你身上也有一个伤口,不仅你有,所有人也都会有。
“那是你必须小心隐藏,并且牢牢保护起来的东西。那是每天都会在你心里,早中晚各躁动不安一次的东西。没有人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说出来也没有人会和你共情。
“这些东西让你变得软弱、可悲,就是这些东西,让你真正成为一个与‘被爱’绝缘的人。
“那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但正是这些东西才渴望真正活着,它孕育了艺术,孕育了绘画、舞蹈、编曲、哲学,还有电影剧本。
“对此不认同的人,大可发表自己的观点,大谈特谈剧本创作的生意经,把剧本作家描绘成一个商业机器里的齿轮,否认电影剧本也是一门艺术。
“然后炫耀地说:好好看看吧,电影剧本就该这么写!去讨论所谓的人物弧光,讨论如何产出讨喜的角色,对着票房成绩夸夸其谈。这将是你们的所作所为。这将是你们未来的模样。
“如果你们变成这样,我会感到孤独、空虚和无助。”
这个主题我最有发言权,因为自己算是编辑部第一个被现代互联网淘汰的人。
在过去的一年里,3DM原创编辑部的公众号不知道写了多少网络流行文化与社会奇观的相关文章——说起来不怕别人笑话,我能看懂的不超过一半;至于我写的东西,一半人看不懂。
记得以前流行过一个叫作“退网”的概念,大概指的是在客观或主观情况下远离一切互联网活动,然后选择拥抱现实。但后来想想,连“远离网络”这件事情都需要一个专有的互联网名词来进行修饰,那你又怎么可能做到真正的“退网”呢?
是该骂
所以,我猜自己可能只是对今天的互联网环境感到迷茫,不知道应该在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老实说,我不清楚人是不是真的可以躲在安全区中,堂而皇之的攻击一个有着实体,或是自己根本不了解的人;甚至不知道当人长期浸泡在毫无根据的污言秽语中后,会否还能保持客观和公正。
TGA的那天晚上,我一度试图为某个遭受着无端攻击的游戏说几句话,但考虑到自己始终无法准确界定游戏评论与政治正确的关系,最后只能在群里发几句牢骚,选择关灯睡觉。你看,这才是真实的互联网编辑的日常——作为一名文字作者,当你想聊点什么,却又没法写出来的时候,难道还不够失败吗?
我把二〇二四年比作狗屎,但一切好像又没有那么不堪。
这一年里,我见到了更多有趣的游戏开发者,见到了自己学生时代崇拜的游戏脚本作家……只是除此之外,所有一切都在变得更加复杂——对电子游戏,“好玩”开始被更多场外要素所裹挟,即使是那些我自以为还算真诚的文字,也总会在不经意间点燃他人的攻击欲望;对日常生活,我的朋友们大都结婚生子,迈向人生的下一个阶段,身边不再有人可以理解自己爱好与游戏倾向;更糟糕的是,就算是坐在物理世界的办公室里,也开始有人想方设法把你赶走。
这大概是个信号——被我当作宝贝的那些实体游戏,已经比编辑部中半数老师的年纪还大,就连“游戏主机”的概念本身似乎也成了风中残烛……我不知道游戏行业有没有变得更好,只知道自己的确不再跟得上时代,就连试图让自己变得有趣这件事情,也不再那么有趣。
我也不想把这篇年终总结的气氛搞得太过沉重,可有些事情的确要在这里说完,毕竟不管今天过得怎样,明天开始一切也该翻篇了,人生有上就有下——如果你不明白我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那就太好了。可如果你能有一点点感同身受,那我衷心希望你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一切都会变好。如果有条件的话,就出去走走吧——因为,待在原地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至于我,或许我会去找些至今没有尝试过的事情。
总之,新年快乐。
“二十一世纪最失败的文字作者”,当我们伟大的银河主编把他的这种“龌龊”,作为今年年终总结的题眼发在工作群里时,我想好了这篇文章的第一句话——
瞧不起谁呢?
我每次看文章评论区里张口就来的评价时,基本都要当上百八十遍“最失败的文字作者”,不知道他的小心思说出来时能排上第几号。
两年前,我看过公路商店公众号的一篇名为《四点睡觉是所有编辑殊途同归的宿命》的文章,作者陈只三传神地描绘了我们这类人共同保持的精神面貌,一直被我奉为圭臬——这篇文章还是银河主编推给我的,现在给我装大尾巴狼。
写这段时,我不断会想起《三体》第一部那个有些荒诞的笑话:物理学家们在面对微观领域的科技锁时,纷纷发出“物理学不存在了”的临终感言后,悲痛自尽。
这充满了文学作品的浪漫和天真。真正的学者怕不是吃个早饭就能遇到三个“物理学不存在了”的质问,然后下意识地选择“钝角”。
当然,我是个物理学文盲,上面这段话里,很可能只有“荒诞”两个字是真的。
“荒诞”是真的,真的很荒诞。
欢迎来到2024年末,最后一个荒诞现实的记录现场。
在你们看到这篇年终总结乱炖的此时此刻,现实世界里的马路旁、广场上、外滩边,应当挤满了准备来个大倒数,热烈庆祝2025年的男女老少。
而在互联网上的现实世界,我们编辑部的几位“二十一世纪最失败的文字作者”,也一如既往地给大家准备了一箩筐的丧气话。
两边都很真诚,“参差多样”地掀翻了“幸福”的天灵盖。
面对“荒诞”,我站在2024年的尾椎骨上时琢磨出来的年度课题,与之相比,“失败的文字作者”只不过是课题集合里专门用来折磨我自己的那一项。
它同时掺杂着讽刺、虚无、幽默、堕落、撕裂,像短视频里的印度街头小吃一样混沌,且有着难以预测的风味。拥抱“荒诞”谈不上是好事坏事,但总体来说是个下沉的过程,但感谢球探足球比分至死给人塑造出的第二人格,让我可以站在岸边看着自己在泥潭里抽搐,看着不同群体的人在里面互相按头玩泥浆窒息Play,并不断呐喊Encore。
这一头,B站UP主“食贫道”,凭借从《迷失东京》到《你好,美国》的12个视频,顶着一系列“充电专属”的DEBUFF,把账号做到了六百万粉丝的量级。初次观看长达3个小时的《你好,美国》,是我写“美服男枪”那篇稿子期间的第一个凌晨四点,给我带来了不亚于《黑神话:悟空》的震撼,满屏的真诚骇得我满地乱爬。
那一头,一个女网红靠着几个不咸不淡的擦边视频,居然能够掀起席卷全网的“擦边”大讨论,还让她遭到接连的平台“追杀令”,仿佛他们生平第一次互联网上有女孩子穿着凸显第二性征的服装在跳舞,充满300年陈酿卫道士的醇香,逼得我一夜之间看了六次李海鹏的《举重冠军之死》,对我们过往写过的每一位“女菩萨”上了三柱香,并回放了八次上原亚衣“你付费了吗”的灵魂拷问。
小红书上的小奈,想攒钱买台Switch,光速进入自证陷阱,被逼晒出身份证,差点连智力二级证书都掏出来了。最后在经年累月的互动下,她的评论区成了互联网的理想乡,仿佛激活了人类的真善美。
昨天在抖音上,有个小女生说想靠微薄的工资给男友买个4090,火了之后迎来了铺天盖地的“营销号在起号”“娇妻文学”“准备擦边带货”等经典臆测,在网友们的裹挟下俯冲舆论洼地。
但打开任何一个社交媒体平台,我们又真的能够看到各式各样的“娇妻”“女权”“小丑”“人生导师”,正在对流量大快朵颐,光速入侵着所有的细分领域,提供与大脑光滑剂效果无异的奶头乐。
嘿,Marvelous。
简直是“小编”们的黄金时代。
写这篇年终总结之前,我大概统计了一下,我2024年写了九十多篇稿,刨掉去当廉颇老师中之人的那些,剩下的估计有四五十篇。其中有很多是纯粹搞个黄色图一乐,也有很多是我给自己找麻烦而诞生的产物。
但其中最多的,其实是迷惘下催生出来的宣泄,比如我写“沪爷冲击”那篇。
银河主编今年的引言有几个内核,“迷惘”“失败”和“勇气”。
恬不知耻地说,我觉得他是写给我看的。
但这不重要,在他“在道拉多雷斯大街”那个栏目停更多时的当下,我知道他也有一样的问题——
或者说,这一年下来,我们几个在编辑部待了一段时间的“老逼”们,都或多或少地遇到了这样的问题。
平心而论,“最失败的文字作者”很难说是指我们公众号成绩上的失败,即便是我这样不合时宜的人,今年也混上了几篇十万加,在公众号创作这个领域,基本是接近金字塔尖的程度。
那“失败”从何而来?
我们无法触碰谈论的禁忌,我们无法找到问题的出口——个人的、群体的,乃至时代的。
在看到银河主编的描述时,我脑海里总是浮现海明威的身影,横跨近一百年,跟我们这群没什么办法的人产生共鸣。但我喜欢他在面对下沉时给出的答案——
勇气。
没有任何作用、必定失败,也要向命运挥拳的勇气。
对无可奈何却仍然抱有表达念想的人来说,这种勇气让人分外鼓舞。
但我觉得对当下的写作者而言,有另外一个答案驱使着我们继续下去。这个答案与勇气无关,与梦想无关,与所有人类对美好品质的叙述都无关,那是我个人看来,塞林格给出的答案——
无可抗拒的欲望。
完成它,我们的个人才能完整。毛姆的《月下与六便士》总是被渲染成追梦人的经典故事,但其实不是,那是一种残酷的、避无可避的、折磨着每一个创作者的欲望。从这种欲望出发,无论是昂扬还是堕落,无论是逃避还是面对,它都始终在你的内心中制造空洞。
填满它,是每个创作者都被迫在做的事情,我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
我很喜欢去年《神之天平》中的一句话——
这是我活过的证明。
大概从去年写完“Giao哥”那篇文章开始,我的这个开关被打开,就此沦陷。记得在我写《破·地狱》那篇稿子下面,有位朋友问我,我的“地狱”是什么。我跟他说:我担心自己写的东西像狗屎。
不是只有你们觉得我写得屎,我也经常觉得自己写得屎。
编辑部无论是太空熊老师、伊东老师,还是Haine老师,都是底气与才华远胜于我的作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始终都为自己才能的缺失而沮丧。身为写作者,当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不行时,大概就得停下了。能坚持下来,完全是靠不甘心的“勇气”,和无法违抗的“欲望”——
毕竟,这是我这样的人对抗荒诞的唯一手段。
在今年的文章里,我多多少少有一些陷入了自己的表达状态里——抱歉说一句,有些表达可能真的是抛开了你们的反馈在写的。这些东西,有的有好的评价,比如“沪爷冲击”,有的被批得一文不值,比如“药水哥”,有的根本没人看,比如“破·地狱”。
这种自我表达,归根究底,是在问问题。
对荒诞的问题,对虚无的问题,对撕裂的问题,很多问题大家熟视无睹,或者习以为常,但我觉得仍然具备许多讨论价值,也有被讨论的必要,于是鬼使神差下,我逼迫自己问了出来。
很久之前,我写过一篇为“狩猎原批”平反的稿子,引来了一个一直追着我骂的读者,银河主编还总拿这位读者的评论来调侃我。
让人欣喜,几年之后的当下,我同样的做法,带来的更多是讨论的声音。今年的我,也比往年要更加渴望“答读者疑”栏目的恢复。
今年抖音做了一档访谈类的节目,叫《时间的答案2024》,这大概是他们今年的产出里最具价值的部分之一。在这档节目里,有一期是关于向佐的。关于这个人物,我在写完“药水哥”之后就一直有欲望去书写,他身上独特的矛盾性,让他区别于我们所见到的许多“网络红人”,可惜一直没有想出好的角度去描写他,他过于复杂的背景带来的“何不食肉糜”的问题,也缺乏足够的共鸣力量。
但他说了一句话,很具备冲击力——
“我就是想有自己的名字。”
在我用这个笔名之前,Marvin更多的是个普通的人名,或是《银河系漫游指南》中的大头忧郁机器人。
但如今回顾一些我过往文章的评论区,我其实会很讶异地感受到,你们的回复,也让我有了自己的名字。
多谢。
文章的最后,附上一张我今年突发奇想城市漫游时,意外拍到的照片。是一只废弃的手套,和一片叶子。我觉得其中有难以言喻的力量,以此作为给大家2025年的祝愿。
我们明年再见。
银河系猎户座旋臂边缘的一颗蓝色行星,又在其恒星系内完成了一次公转。南门二四年多以前发出的光,也在经历了奥尔特星云的吸收与散射后,些微照到了今天的我的身上。
在这么一个重要的日子里,我是应该先停下手头的事情,仔细地去想一想,在过去的365天里,一共得到了哪些收获和感悟——好显得自己并不是那么地碌碌无为。
要说收获,当然不是没有。在没空掌勺的日子里,我知道了附近哪几家外卖比较物美价廉,也发现了库迪咖啡的米乳拿铁很对自己口味,几个月下来点了不少单。
不过,你们点进来大概不是为了看这种鸡毛蒜皮的,而这些文字的分量,也确实压不住我那“已经动了笔,打算写点东西”的决心。在吃喝以外,我们总该考虑点形而上的东西。
今年自觉吃到的最香的东西——刚出锅的南京牛肉锅贴
但可惜的是,在这种深刻的角度,我好像还真没大有什么可以拿出来和大家一起分享的。唯一能沾上边的,是这一年以来在两点一线和东奔西跑结束后的感想:没读完的书有很多,没通关的游戏也有很多,但我想做的只有躺在床上,在“没营养的手机屏幕”与“事业未竟的焦虑心”的包围中睡去。
可以说,这归根结底是因为我自己太懒,毕竟“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但假如我可以闲着什么都不干,即使再懒,最终也能够抽出几个小时,来完成这些未竟之事了吧。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脑内的积累太少,消耗的又太多,已经成了我不得不面对的一大问题。
作为一名游戏媒体的编辑,曾经我以自己能对着时下的行业环境品头论足、能对着活跃在一线的厂商如数家珍为自豪,现在我只担心自己的见解配不上自己的话语地位。距离成为倚老卖老的老顽固,我可能也只有一步之遥,不断施力推着我走出这一步的家伙,是单向度流逝的时间。
真不像话
唯一能使我感到些许宽慰的,是这一年里不断精进纯熟的“拖字诀”——我越发觉得,“今天拖到明天,明天拖到后天”或许就是我们生活的底层逻辑。我拖着交稿,主编银河老师拖着审稿,去年年终总结末尾意气风发的“答读者疑”环节,更是在过去的整整一年里没什么踪影显现……
但老实说,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今天的肆无忌惮,归根结底是因为我们确信,依然还有明天。如果你问我“上面提到的问题什么时候改”,我会回答“那一天终究会来的”——毕竟就算我不动,环境也会逼着我去动。对“顺时施宜”这种程度的自控能力,我还是有点自信的。
银河系猎户座旋臂边缘的蓝色行星将在不久后迎来它的又一次公转,南门二今天发出的光会在四年多之后来到我们的身边。我们还有明天,我们还可以在明天到来之前,先好好享受今天。
此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诸君之所共适。
今天就是2024年的最后一天了。
忽然意识到这件事情时,我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2024年稍纵即逝,以至于我对它的离去没有太多实感——就像掰着指头一数,才发现自己来到3DM原创编辑部已经大半年了一样。
说实话,在大学毕业之前,我一直认为土木专业出身的自己,最有可能的归宿还是工地。但在抱着侥幸心理投递简历后,我却阴差阳错地成为一名游戏编辑。于是,原本该在施工现场放线的我,如今却坐在了原创编辑部码字。
现在回头看,我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可以说是“痛并快乐着”。
“痛”的自然是工作上的事情。在来3DM原创编辑部之前,我还算是一个喜欢和朋友讨论游戏的玩家,但距离“专业的游戏编辑”之间,还有着一道深沟——你可以想象一下,我原本只是坐在台下的观众,主持人却忽然把我拉上台前,话筒怼到我的嘴边,要我也说上一段。于是乎,我涨红了脸,搜肠刮肚勉强侃上了两句后,就只能尴尬地站在台上,再也憋不出一句话。每当双手放在键盘上,我好像就能看到台下的灼灼目光。
所以,我不得不多花时间进行思考和积累,工作和生活也就此搅和在一起,黏稠得密不可分。
不过,好在游戏编辑的生活里也有很多“快乐”:可以每天和同事畅聊游戏,能受邀参加游戏官方举办的线下活动……
但让人最开心的时刻,还是自己苦苦构思的文章得到认可的时候。只有在这时,我才会觉得,自己的文笔在逐渐进步,自己并不是在往互联网中倾倒一些毫无价值的垃圾。
2024年,是我这个“00后”第一次进入社会,阔步向前的一年。
不过,偶尔在夜深人静时,我还是不免会怀疑——“阔步向前”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其实我还徘徊在原地?毕竟,我的朋友们在毕业后的生活丰富多彩,似乎只有我,还一成不变地坐在电脑前打游戏。
这时,我也总不免想象其他的可能性——如果我没有成为游戏编辑,我现在会在哪里?
但说到底,我也不清楚回到工地摆弄混凝土试块,又或是干其他活计,会不会比现在坐在电脑前码字更好。
想不明白。算了,还是说回游戏吧。
最近,我趁着《彩虹六号:围攻》直播解封的档口,又重新捡起了这个曾经最爱的游戏。说实话,阔别三年后,新的地图、新的干员、改动过后的开镜速度和枪械后坐力,让我感觉恍若隔世。
不过育碧用最简单的方法提醒了我,其实它还是我熟悉的那个游戏。
作为一个一篇稿件都还没发表过的编辑,写这个所谓的年终总结实在有点过于惭愧。但既然今年的标题是“最失败的文字作者”,抱着“编辑部也许不会有人比我更失败”的想法,斗胆争取一下这为数不多的自我表达的机会。
来3DM原创编辑部之前,我是朋友口中,那个会将PlayStation 5带到同学聚会上玩的“死宅”。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自信,没写过一篇文章的我,靠着某天的灵光一现的试稿,混入了这个所有人都在倾尽全力表达着观点和思考的编辑部。
在经过了几个月的锻炼后,我的生活似乎是变得有些不一样了。玩游戏的时候会突然抽离出来,想着这一块该怎么转换成文字表达;看沙雕视频的时候会中途停下,思考这背后是不是藏着些深刻的社会问题。虽然大多数情况下,也并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但脑子,总归是比起上班前纯粹享受“赛博奶头乐”的时候,变得更活络了一些。
当然,由于目前的成稿总是不太理想,还没能与各位看客们正式“见面”,所以我个人对明年的展望,便是能在这里留下属于“我”的印记——哪怕是一篇文章也好。
同时,也希望能与看到这里的你,能够因为一些与游戏相干或者不相干的玩意,在明年的日常更新中见面。
年终总结,年终总结,年终总结。
2024年是动荡的一年,也是我加入3DM原创编辑部的第一年。我的工作经历说出来有些好笑,年初第一家公司解散,第二家公司转正第一天宣布倒闭,如今就职的3DM,转正第一天上班骑电瓶车被创骨折了。在空中划出美丽弧线的同时,我想的是这个月全勤奖没了,爬起来第一时间是给银河主编发请假信息。当我手臂缠上石膏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接下来有一段时间都不能上班了,不能见到我可爱的同事们,听他们在办公室高谈阔论,想必是有些遗憾。
伤筋动骨一百天,在百无聊赖的休假中想回去上班,如今回来上班又怀念休假,这种忸怩的症结一直缠绕着我,也出现在我的文章中。我向来不擅长写总结性的文字,因为我没有回顾过去的习惯,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回头看,一片空白,向前看,一片荒芜混沌,这可能就是我的人生。
工作只是谋生的手段,不是生活的目的,至少以前我是这么觉得的。两点一线,一日三餐,一切按部就班,一切循规蹈矩,这叫生存,不叫生活。以前待的地方,用一个游戏名来比喻,那叫“丧尸围城”,大家都是失去灵魂的僵尸,每天做着重复的劳动,上面糊弄下面,下面糊弄更下面,工作就是糊弄着做。回到家打开电脑,来一把《球探足球比分》,打开某个单机游戏,这才叫生活。
但在编辑部,写作是问问题,糊弄是问不出问题的。真的吗?为什么?这样就够了吗?现在看来,正如《神之天平》是KEIZO活过的证明,公众号发的稿件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各位同事存在的铁证。这一年,同事们写出过不少有趣的文章,见证各种互联网奇观,并将其一一记录。
写作对他们来说好似是信手拈来的事情,然而对我来说却不是,写稿的过程对我来说漫长又痛苦,发不出稿更是令我抓耳挠腮忧心忡忡。好在,我还挺享受的,享受无法避开的痛苦,享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瞬间,振臂高呼:“我还没死,我还活着!”
要称同事们为21世纪最失败的文字作者,未免有些文人相轻。失败的原因或许是什么都想改变,什么也没有改变,什么也改变不了。但一定会有人在某个时刻,点开某篇文章,被某个句子触动,发生某种改变——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对不起,写得有点乱。新的一年走一步看一步吧,没什么打算,和旧的一年一样。最后,还是要祝大家新的一年比今年好一些,走上坡路比什么都好。
这是我来3DM原创编辑部的第0.4年。也是真正成为文字作者的第0.4年。
我不知该如何总结这个二〇二四,它对我来说很割裂——前半段我还在读大学,后半段就成了文字作者。
所以,我要总结的虽然是二〇二四,可也不只是二〇二四。
还是先聊聊游戏吧,最近我又下回了《GTAOL》。
令我惊喜的一点是——
洛圣都下雪了。
我知道,这是每年都有的圣诞特殊活动,但我真的是第一次亲历洛圣都的雪景。
于是,我就去卡最新的回收站无限终章BUG了。
卡BUG确实是我不对,但我至少没去找公屏上到处乱飞的广告哥刷钱,也没开着飞行摩托到处狂轰滥炸——这样一看,我应该还是个绿玩对吧。
只不过老是这样确实有些无聊。所以我久违地拉了次货,开着辆破车慢悠悠地行驶在深夜的雪地上。
然后,便在随机播放的本地电台里听到了我将近六七年前常听的音乐。
曾听过这样一个说法:“一个人的音乐品味会在13到16岁定型”,但放在我身上似乎没那么有效。每过一阵子,我都会换一种音乐风格听下去。
刻录机在黑胶唱片上留下的印痕形成了音乐,而音乐在我脑子里留下的印痕成了记忆。
我会刻意地在某一时段听某一些音乐,等到下一次启封时,那些刻录的记忆就被播放了出来。
所以,雪夜的画面和过去的音乐,又让我想起了多年前——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大概是2017到2018年交界的那个冬天。
那时候,我还是个高中生,我家也下雪了。
我从小生活在东北的一座小城里,下雪对我来说是件见怪不怪的事。每次下雪,天都亮得特别慢。
但我还要早起上学,周而复始。然后到学校,给同学们搬史——我的找史能力,自那时起就很优秀了。
2021年,我读大学时,曾经坐我前排的那个高中同学突然给我转发了一条视频,表示终于理解我了。视频有关那时突然火起来的一句话:“山东菏泽曹县,牛批,666我滴宝贝”。这在3DM的微信公众号上也有文章,没听说过的朋友可以翻翻。
而我则是在2019年左右吧,就整天对着前排哥们复读包括这句话在内的诸多怪话,让他不堪其扰。
没人懂我的抽象,他们都把我当傻逼。
所以,我暂且收住了这些乱七八糟的烂梗,老老实实地按部就班考试升学,最后到了某座中部城市。
那里也会下雪。
虽然是薄薄的一层,但有总比没有强。
大学时代,我买了台Switch。毕竟从小玩的就是“背后印着小霸王长相酷似PSP实际装满GBA游戏”的盗版掌机,所以老任的游戏对我还蛮有吸引力的。我很想报段菜名,但这个环节实在无趣,还是以后再说吧。总之,我那段时间玩了不少Switch上的大作——当然,PC游戏也没落下。
即便打了一大堆游戏,我大学时代也没缺席过一堂课,甚至没有迟到过。倒不是我品德多么高尚,这主要还归功于我选择的专业。
哥们是哲学专业的,虽然只是学士学位,但也算是科班出身。
照理来说,排课如此稀疏就是为了让我们多读读哲学原著,可我却将大部分时间花在了嗯打游戏上,确实有些令人扼腕。但……我的大学室友们也都嗯打游戏——一个整日对着P社地图发呆,一个沉迷“老滚5”上千小时。
是什么神秘力量把我们放在一起呢?我想,或许是线上选宿舍的那天,通道在早上开启的缘故吧。我们这几个中午才醒的,便只剩最后的选择了——也是挺妙的选择。
而最妙的游戏,应该是《席德·梅尔的文明VI》。有一阵子——从大一到大四断断续续的许多阵子——我们几个人从下午起床开始启动“文明”,联机打到深夜四五点钟。即便是考试周,也能一边打着“文明”,一边复习各种东西。
当然了,我们也联机过《我的世界》《球探足球比分》《怪物猎人:崛起》《泰拉瑞亚》之类的大路货,不过最后还是回归了《GTAOL》。
这也就是前阵子我重回洛圣都的理由了。
那个对着P社地图发呆的室友,去年就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搞起了逻辑学;那个沉迷老滚上千小时的室友,前几天刚二战考研宗教学结束,来和我们打起了游戏。而我,则是研究美学无果,找起工作来。
美学——“Aesthetic”,你可以说它是感性学,也可以说它是美学,更可以说它是艺术哲学。
我本以为这方面的研究会对我的创作大有裨益——是的,我一直是个独立音乐人,也自学过很长一阵子的平面设计和三维设计,不过这跟今天的主题无关——但仔细想想,似乎把这些东西用在研究游戏里,也不失为一种好选择。
于是我便来到了上海,来到了3DM原创编辑部。
可惜的是,直到现在,上海还没有下雪。
而那些从文献中学到的东西,也不止用在了游戏里,还用在了各种抽象的东西里。
正如古典音乐中的回旋曲式那样,二〇二四年的后半段,我似乎也一次又一次地回旋着。只是又增添了“游戏编辑”“文字作者”这样的身份,没准有一天,我也能像大冰老师一样在名字后面加上一长串的身份标签吧。
所以您瞧,我这絮絮叨叨充满废话的文章,压根不像个年终总结,反倒成了人生总结。
我记得英国美学家克莱夫·贝尔说过的那句“美是有意味的形式”,这话被不少人认为是无意义的循环论证,而国内美学家李泽厚先生则用“积淀说”让整场循环有了它的意义。
没准我的总结就是这样。但你知道的,即便是在原地打转,微信步数也增加了,不是吗?
二〇二四年,我的一段人生结束了,另一段人生开始了。不知这段人生,又将持续多久。
以上,就是我的二〇二四,也不止于我的二〇二四。
最后,还是配张图吧,列举一下今年玩通的,对我来说印象深刻的那些游戏作品。顺便评个我今年的年度游戏出来——即便,我列举的大部分游戏都不是今年出的。
本来这篇年终总结没什么好说的,我的2024年过得波澜不惊、没病没灾,除了工作上经常拖稿被银河老师DISS外,基本找不出什么值得记录的事情。直到昨天晚上我妈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家里出事了。
具体这事儿吧,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好在家里人目前都健康平安没出什么意外。但直到现在我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它,除了最终结果目前还没有尘埃落定外,在听完我妈讲述的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我也意识到自己多年来一直在逃避的来自家庭的担子,其实离我远没有想象的那么遥不可及。
说起来,出来工作也有五年了,我一直是不怎么管家里的事的,加上家里对我的要求也不高,平平安安不出意外就行,所以这几年我独自在外的生活状态,其实就和当初上大学时没什么两样,该吃吃、该玩玩,每次家里问起对未来的打算,都是随便说几句好听的话应付过去就行,从来没想过如果哪天家里真的需要我来当顶梁柱,自己能做些什么。
当然,现在的实际情况肯定没有那么糟糕,这件事对我家的影响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只是突然来这么一下,加上过完今天我也是个快30岁的人了,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节点上,我多少变得有些容易焦虑。昨晚也找了几个朋友聊起这件事,大家都劝我别太把它放在心上,但我总觉得,一直逃避下去肯定不是办法,人到了这个年纪,是该变得更成熟稳重些了,哪怕我是个每天在公众号里写擦边、搞抽象的不入流文字工作者,也总该有分清虚拟和现实、工作和生活的一天。
乱七八糟的牢骚就先发到这吧。不管怎么说,对即将到来的新一年,我还是希望大家能过得开心顺利——即便真遇到了什么难过的坎,停下来打打游戏睡个好觉,心情总会变得好些的。
创作是一件很有魅力的事。
这件事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深深植入一个小屁孩的脑海里。在那个方兴未艾的年代,有地震、有大雪,还有蓬勃发展欣欣向荣的上行经济。一款叫作《赛尔号》的游戏火遍大江南北,统治了祖国青少年的脑海。我们故事的主角也是如此,恕其无知,那个年轻的小屁孩对“宝可梦”及其背后的名号故事一无所知,他只是单纯的沉迷于寻找同伴、捕获同伴,然后一起踏上旅行这种听着就很带感的循环。
不过众所周知,那个时候的《赛尔号》有个叫超能NONO的奇妙事物,他会在不知不觉中榨干小屁孩的钱包,然后让小屁孩的屁股多上几个红印,最后让小屁孩的设备消失在上了几层锁的柜子里。
于是,连续2周没能玩上《赛尔号》的小屁孩开始了第一次创作——老实说,这可不比吃冰还要爽。
时光飞逝,小屁孩先是复制了《赛尔号》的设定,自创了一套类似的世界观和设定,然后给里面的角色命名为“萝卜”(Robot)。
过了些时日,小屁孩又对“复制”这个行为感到不满,便把一切都推倒重来再造了一套新的世界观。这一次,名为“蒸汽朋克”的主题悄然融入了这个充斥着缝合痕迹的故事,喧宾夺主地占据了舞台。
故事在一段时间后又迎来了变化——虽然小屁孩并没有放弃对“蒸汽”的喜爱,但他近些时日痴迷上了“蒸汽”的兄弟,所以义体、反乌托邦、巨企、垄断资本主义等等新潮,成为他口中的念念不忘的新宠。
不过可惜的是,那个时候小屁孩迎来了他一生中第一次重大抉择,于是在理性和父母“和蔼”的规劝下,这些设定封入曲奇圆形包装的铝盒,被放在了柜子的顶端。
三年之后又三年,这个铝盒叠了一层又一层灰。小屁孩一直满载厚厚的书本里,笔耕不辍。铝盒静静地陪伴着那个弯腰驼背的身影,似乎就这么等待着,直到永远。
然后有一天,疲惫的小屁孩——或者说疲惫的大屁孩刚刚放弃了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带着迷茫回到了这个小小的房间。他躺在床上仰望着灰白色的天花板,铝盒圆滚滚的一角毫无意外地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他打开来看了一会儿时的创作,于是暗暗下了某种决心。
是啊那个大屁孩就是我,带着对创作和前途的迷茫。我还记得当银河老师问我为什么要来3DM原创编辑部时的场景。我腼腆一笑,坚定地回答:因为我想写些什么,我想让大伙儿看到我在写些什么。
于是……
于是,这个月我只上了3天班,我真是2024年最失败的文字创作者。
或许和编辑部以丧为主的年终总结略有冲突,但于我个人而言,我确实无法对2024挑剔更多。前年的这个时候,我刚刚被前东家的空降领导一脚踢走,顶着一身冠状病毒回到老家,然后开启了长达一整年的灵活就业。
最大的感受就是,我完全无法与短视频平台的那些躺平享受者们感同身受——有恒产者有恒心,没有恒产的人与其说是在躺平,不如说是在等死。
你能肉眼可见地观察到,亲朋们对你的期望不断“消费降级”——从“出人头地赚大钱”降为“找个稳定工作正常上班”,再到“开开心心也挺好的”。为了避免被家人亲友用同情的眼光审视,我甚至开始了假装考公。这一刻,我深切地意识到人在山东确实会对自己产生微妙的影响。
可预见的是,再往前走两步,自己的未来就是轻小说被创进异世界的废物尼特族。
还好,我没往前走两步,而是绕了个弯,来到了未曾设想的码字之路上。
因此,初到编辑部的一年于我而言,应该算得上是“踌躇满志”吧。说句矫情的,已经在谷底了,再怎么走都是往上——不论是心理状态、经济状况,还是文笔水平,皆是如此。
还是聊聊2024吧。出乎意料地,Steam的年终报告显示,我比去年躺平的一整年多玩了50款游戏——一方面是拥有一份收入不再坐吃山空后,我有了购买更多游戏的余力,打游戏时也不再因焦虑而惴惴不安;另一方面则是作为游戏编辑的阅历需求,使我无法再像从前那样,盯着一两款自己喜欢的游戏傻玩。
更多的原因可能只是这个“游戏小年”没有太多《博德之门3》《塞尔达传说:王国之泪》之类,值得一打上百小时的鸿篇巨制了。在某些看不太见的大手调控下,高成本游戏的回报率似乎走到了历史低谷——“3A游戏的泡沫在破裂”,说是。
当然,《黑神话:悟空》例外。
不过,我倒觉得一切的“业界药丸”都是纯扯淡,等到《怪物猎人:荒野》《GTA6》和《席德·梅尔的文明VII》扎堆发售的明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大概。
最后,还是惯例祝大伙新年顺遂,能享受自己喜欢的游戏吧。
我是一个爱说烂话的人。
用现在的话来说,这叫抽象。如果说“6324工作室”是因为各种“反常识言论”和抽象话扬名立万,乃至如今的互联网都遗留着他们的气味,那我应该算抱着臭脚吮吸味道最使劲儿的一位。
在小学那年,父母送我去上了钢琴班。第一节课钢琴老师和我们说:“弹琴手型很重要,你的手指要立起来,手要圆起来,就像握着一个鸡蛋。”
我从凳子上直接跃起来,脚还没落地就扯着嗓子问:老师老师,我手比较大,我握鹅蛋可以吗?
老师没理我。
后来,钢琴老师教我们简单识谱,提到“符头”这个概念,并告诉我们:“符头一横为do,往上一格为re,以此往上直到高八度的do,为一个简单的大调音阶”。
这时,我又立马反应,身体未动嘴巴先出:“老师老师,这个futou和斧头有什么区别,它看着这么圆,劈柴火能好用吗?”
最后,老师用她的futou劈碎了我这块顽劣的朽木。这是我第一节音乐课,也是我最后一节钢琴课(这绝对是真事,没有一点瞎编的成分。倘若骗你们,就罚我一辈子玩不到“恶魔城”的续作)。
至此,我的烂话生涯正式开始。上学时期老师讲桌周围的“王朝马汉位”,必有我的身影;甭管哪一科,老师讲大课,我在下面必须讲小课;他讲三纲五常,我讲三侠五义,他讲唐诗,我写俳句;哪怕是体育课,老师嘴里喊着“一二一,一二一”,我也得接一句“还有三四五六七”。
可能是前二十多年说完了这一辈子的烂话,洪秀全的老爹、老马家的先知,还有喜欢打坐的大悉,哥仨一致决定让我闭嘴。于是,我患上了焦虑症,并且有了严重的躯体化。
我开始不想说话,也不想见人。
我已经回忆不起来是哪一天站在出租屋的门口,手中握着门把手却没勇气开门。想到会遇到很多人,要和他们说话,我第一次感觉到有些心悸和喘不上气。
在那段时间里,出门还是不出门成了最困扰我的问题。理性和无数次的经验告诉我,走路上压根不会有人搭理你,哪怕是在公司,除了你的直属上司给你交代任务外,也不会有人愿意和你多说一句话——但当我站在出租屋门口,总是会忍不住心悸和头晕,无形的手挤压着我的咽喉,我喘不上气,只有爬回卧室里,才有一丝喘息的空间。以前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小说会有“眼前一黑”的描写,如今我懂了。
随后,我去了宛平南路600号——对,就是那个存在于“上海特色老笑话”的宛平南路600号。
其实,宛平南路600号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在上海,这里是无数饱受精神疾病折磨的患者的“冈仁波齐”。影视作品里高声喊叫、胡言乱语,充满攻击性的“精神病人”很少会在现实中出现。这里的每个人大都是面色惨白、嘴唇乌青,眼睛里看不到任何东西,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可能是“呆滞”。静等着医生叫号这段时间,留下的只有微弱的呻吟和呜咽。无数残破的灵魂聚集在这里,拼凑不出一副完整的躯体。我看到很多喜欢把这里当成一个乐子,特意跑来拍照打卡的年轻人。他们身上溢出的温暖和活泼,直让人愈发寒冷。真的太残忍了,这是强迫每个患者知道,其实别人比你更有希望。哪怕别人只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当我第一次见到医生,他和我说:在这些年里,医学一直在进步发展,尤其是外科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的外科手术几乎可以成功医治80%的常见疾病,只是这个内科嘛……
虽然专家号挺贵的,但我还是打断了医生的长篇论文,并反问道:大夫,我来不是让你划考试范围的,我也不考你的研究生。直接长话短说,我这病目前没法治,是不是吧。
医生这次没正面回复我的问题,只是给我开了一大堆名字长到念着都很难念顺畅的药。我不知道这个药有没有用,但吃完以后总想睡觉,一天都在睡觉。这倒是把我的症状治好了——一直睡觉,自然就不用说话了,那没有不想说话的感受,可不就是临床上的治愈了吗?
说回来,在如今的互联网上,“抑郁症”仿佛是个时尚单品一样。但凡有点个性,沾点前卫的人总得有个抑郁症的前科。因此,朋友们得知我去看心理医生,都觉得我果然是个文艺青年:会电吉他搞乐队,会拿笔画画,还拍过微电影,什么时候自杀了,就可以直接封神了。但他们终究还是善良的,没真盼着我早点死。
我无数次给关心我的人解释过:我不是抑郁症,我没有割腕自杀的倾向,我也不希望世界毁灭,我的心愿一直都是世界和平。我希望我能变好,我想活下去。可我什么时候才能变好?
最后一次去宛平南路600号见医生,他嘱咐我:其实药永远不会起主导作用,我们只能把希望交给时间,时间可以抚平一切。
什么是时间?我该如何感受到时间的存在?就像从2024年12月31日到2025年1月1日,数字一跳,烟花一响,时间就动起来了吗?就像今天的我和躯体化发作前的我已经在数字上有了变化,可在时间上呢?真的有什么变化吗?我不知道。时间也许能抚平一切,可那也得等它真的抚平了一切后,我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吧。
每到年底,人们都开始回顾审视之前的364天,不管是谁多少都会有些遗憾。也许是生活,也许是工作,也许是爱情。看着朋友们为各种事情撕心裂肺,在过去和未来中迷茫,我也好难过。我们长路漫漫,可我却想要逃离。也许是成年人做什么都毫无激情,也许只是我缺少生活的态度。天已经黑了,今晚会有星星吗?
我好希望生活大不同。
一个失败的文字工作者是什么样的?
当银河老师给我发送年度总结主题并问我要不要“掺一脚”时,我先以“我想掺和,但又想了想还是算了”拒绝了,五秒不到,在他迅速礼貌回复我“OK”后,我又告诉他“我又想了想,还是掺和吧”接受了。
在这里我要离题一会儿——说实话,我在打第一个“掺一脚”时,输入法给出的答案是“惨一脚”,这事主要有两个原因,次要没有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我的某款品牌名带机型号名带龙的笔记本刚因蓝屏返厂,我在使用一款比较陌生的输入法打字;第二个原因是我没用手机扣字,而是选择将iPad连上投影仪,在一整个客厅的屏幕上打字。而iPad输入法没有给我这样的安徽人做优化,所以客厅墙上出现了读作惨祸 can huo的掺和 chan huo。
一个成功的文字工作者应该用多大的屏幕?
2K显然是不够的,这是一个4K的时代,我这款投影仪号称真4K……
算了,我不是ROOT老师那样不ROOT手机的数码爱好者。
此刻,我看着这大白墙,想着一个失败的文字工作者是怎样的。
后来自我介绍一下,这个叨逼叨的逼是谁,今年新来的读者应该不认识我,老来的也不一定认识,我以前在3DM原创编辑部工作,编辑名分别用过“木大x3”和“中等偏下”。今年转职远程兼职编辑,躲在廉颇背后偶尔搞点没牙老人家能嚼动的稿子。而在几个月前,我刚刚第三次从编辑岗位毕业,换句话说就是啥都不写了。
我知道现在肯定有弹幕要问了,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说白了我啥都没干,开春我就从老家逃走远赴云南,在云南第二大城市租了一年两室一厅采光好的高层洞穴,每天打游戏看电影看番看美剧吃火锅,学着用本地名产烤火器烧洋芋。
至于为什么不是第一大城市,你也许没来过云南,但你肯定懂城市GDP和房租的计算方式。至于为什么在一座陌生的城市要租两室一厅,因为两室可以换着睡,一三五主卧,二四六次卧。
一个失败的文字工作者应该就是我这样。
都不是文字工作者了还不失败吗?我觉得这确实挺“最失败”。
当然,上面是自我调侃,只允许我和我说。
今年其实我也做了不少事,我打完了“巫师三”,把很多游戏打到了我觉得还可以的进度,也和不少离职或在职的前同事玩了“博德三”和“帝帝帝帝”,虽然在“帝帝帝帝”里,我只学会了一点英格兰封快的沟槽公式。
如果你问一个人一年都做了些什么,他只回答你玩了哪些游戏,那么他可能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好说。
有趣的是,因为我一年没打开iPad备忘录,所以能清楚看见我在刚来这座城市没租房时,自己在上一篇写的类似“2024我有好多梦想要实现”,这句话出自《飒漫画》2006还是2008年春节随刊附赠的小本子里,我记了很多年。
七个月零十天前的我,在这份“任务清单”大致归纳了“减肥、写作、休息”三个主要目标。回看这七个月零十天,我真正做到的只有“休息”,还偶尔会感觉“休累了”。
我想还能再找补点,我在这座城市奇妙地联系上了一位十几年前的朋友,我们在《球探足球比分》S2赛季相识于网络,而后大约在S4赛季断联,而今年是S14。
好吧,我知道你对我的事不感兴趣——毕竟我没有聊热梗,没有搞抽象,也没用《星际恐龙》或者《哆啦A梦》的表情包,连二三百字左右得来一张的图也还没插。
但我依然为屏幕前的你准备了一份新年礼物。
解开缎带,拆开包装,这份礼物名为“生硬的转折”。
那么我们来一个“生硬的转折”,有朋友问我以后怎么办,我一般都回答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明天毕竟还没来,无论更好还是更糟,总归是还没来,所以明天再说,所以以后再说。
一个失败的文字工作者是什么样的?
一个失败的人是什么样的?
我喜欢托比马奎尔版本。
Bazinga!
我总是有种惴惴的不安。
不安于年龄的攀升,不安于生活的变化,不安于文字的衰败。
这种不安在二〇二四年愈发严重,甚至到了溃烂的地步。
原因倒也简单:提供真正有价值的内容的人和机构正在消亡。
3DM原创编辑部也不例外——这无关你我,而是不可避免的结构性滑坡。
这么一想,不免就更加不安了。
所以,请答应我一件事:如果有一天,我们从你的生活中彻底消失,请记得那些破碎的只言片语。
那是时代的疮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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