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皆虚
2021-05-23
在中国,对于任何一个时代的年轻打工人们来说,大城市似乎总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独特吸引力。
他们中家境一般的,挤破头也想往一线城市跑,企图通过“漂”的方式,获得更好的发展平台。而家境更好一些的,则会把目光投向纽约、东京这样的国外大都市,随便过去漂上几年,回来至少也能顶个“海龟”的名号,听上去显得高人一等。
只不过,最近一段时间里,这些“北漂”“沪漂”,甚至“纽漂”们,却被一群来自中国山东曹县的“曹漂”们给比了下去。
曹县,中国第一县城,地处山东省菏泽市,英文名“NiuBi666”,是继北上广深后,中国的第五大一线城市。虽然排名在末尾,但曹县却拥有着各方面吊打北上广深的实力。
在中国互联网的赛博空间里,如果铁岭是宇宙的边界,那么曹县一定就是宇宙的中心。即使是像北京这样的老一线,在曹县的区域版图内,都只能排到四环以外。
任何人只要进入过曹县的辖区范围,从此就能在他人面前高人一等。曹县本地人则出生就自带圣光,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优雅,是全宇宙最高贵的物种。
以前人们费尽心思想在北京、上海落户,现在一份曹县户口,就是所有中国家庭梦寐以求的传家宝。为了在曹县落户,人们不惜卖掉汤臣一品的豪华别墅、北京的四合院,却可能依旧难以换到曹县的一间地下室。
图源:微博@酷到灵魂深处
曹县的经济基础,非一般城市能够比拟。在这里吃饭,可以直接用比特币付款,一顿饭的价格大概也就值北京几套老四合院,曹县唯一指定官方货币叫作牛币,唯一发行面值为666牛币。
图源:微博@搞笑宋先生
对于曹县的百姓们来说,生在这里就是他们此生最宝贵的财富,你可以什么都没有,因为只要亮出你的小红本,你就马上能拥有世间的一切,包括别人梦寐以求的爱情。
有外地人曾经不相信曹县的繁华,于是带了200万来曹县创业,结果一次平凡的打车经历,就让他认识到了曹县经济实力的恐怖。只能在街边乞讨的他,用自己一小时的牛币收入,换到了北京的一套四合院,从此在曹四环外安度晚年。
在对比了其他一线城市的生活水准后,人们终于喊出“宁要曹县一张床,不要上海一套房”的励志口号。毕竟即使是以上海目前的经济发展潜力,也只有在曹县停止发展几十年的情况下,才能有机会赶超后者。
在外地人看来,人生若能有机会去一趟曹县,就相当于是完成了一次朝圣。那里有着全世界所有城市都无法比肩的现代科技和历史文化,是地球上最完美的一座城市。
为了守卫曹县对于全球经济和政治局势的重要价值,人们喊出了“中国不能失去曹县,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的口号。
即使是放眼全球,这个世界上也几乎不存在比曹县更完美的城市,纽约素来享有西方小曹县的美称,世界也因为曹县的繁华,而被划分为南半球和曹半球。地球的板块分布上,有专门的一块曹县版块。而追溯历史,古曹县也毫不意外地成为了世界文明的发源地之一。
图源:微博@酷到灵魂深处
国内外名人们,则无一不向往着曹县的生活。据说,比尔·盖茨离婚就是为了搬来曹县生活,字节跳动CEO张一鸣的卸任,也是为了能早日在曹县安度自己的退休生活。
当然,以上种种关于曹县的凡尔赛说法,都只是网友们的玩梗行为。现实中确实存在着曹县这么个地方,但它的规模却远没有达到比肩“北上广深”的水准。而这样一座小县城之所以能够在中国互联网上突然爆红,首要的功臣还是下面这位ID名叫“曹县大硕(666创始人)”的快手土味老哥。
在他出现在大众视野之前,世人对于曹县的认知非常有限。这个县名出现的多数场合,都是被用于指代与我们隔江相望的某邻国的“谐音”,而被网友们广为传播。但真正让曹县走上互联网时代大舞台的,还是曹县大硕那句洗脑的“山东褐藻曹县牛逼666,我滴宝贝儿”。
这是大硕每次会在视频中大声喊出的标志性口号。这个300多斤,头顶一撮黄毛,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的山东精神胖小伙,无论是拍什么内容的短视频,都会在动感嘈杂的电音伴奏下,用自己浓重的山东口音,喊出那句对山东菏泽曹县的由衷赞美。此时周围再带上两个精神小弟,一起摆出叉腰用力点头的动作,配上屏幕上闪烁的特效,独属于快手老铁们的土味感,立刻从屏幕中扑面而来。
虽然场景偶尔会变,但“山东菏泽”“牛逼666”“我滴宝贝儿”这三段台词永远不会缺席。久而久之也就成为了大硕拍视频的标配。下馆子可以“牛逼666”、唱歌可以“牛逼666”,就连在其他快手老哥的视频中出镜客串,喊出“牛逼666”“我滴宝贝儿”,也是大硕在这段视频中存在的唯一价值。
用大硕自己的话说,喊出这几句话的时候,一定要有“拉粑粑拉不出来的感觉”,扭曲的神情配合上用力喷射时才会出现的紧绷的声线,才能喊出最地道的“山东味儿”。
大硕的视频最初多以健身日常的记录为主,这个山东大汉用拍短视频的方式,记录自己是如何从360斤减重到300斤的。但这些视频的播放数据往往并不起眼,没有让大硕凭借励志人设火起来。
之后他也尝试过快手老哥标配的喊麦技能,虽然嗓音还算不错,但在快手庞大的喊麦大军里,没有特色的大硕起初并不起眼。直到有一天,他开始在视频开头习惯喊出那句“山东菏泽曹县牛逼666,我滴宝贝儿”的口号,人们才认识了这颗即将在快手上冉冉升起的新星,
掌握了这项财富密码的大硕,很快成为了山东本地的一名快手网红。自己频繁出镜的同时,他的视频很快也被网友们搬运到了B站、抖音等其他平台上,让他迅速积攒了颇高的人气。
不过在这些平台上,大硕更多时候是在扮演一名小丑的角色。
有人拿他的视频做二创,剪辑成鬼畜后全网传播。各种影视作品的片段被贴上了大硕的脑袋,加上他那句魔性的呐喊声,洗脑了无数观众。
图源:B站UP主@重明ZQ
另一种主要的创作形式,则是大硕模仿秀。来自全国各地的视频创作者们,纷纷将曹县定义为了自己的第二精神故乡,他们操着不同地方的口音,极力去模仿大硕视频中的喊叫方式和口音,试图还原最真实的“曹县”味。
最终,这些内容都被传播到了用户辐射面更为广泛的微博上。很快,“曹县牛逼666”就成为了中国互联网网民们彼此心照不宣的共识。通过前面各种围绕曹县展开的造梗活动,曹县一夜之间成为了中国第一县,接连上了多次微博热搜榜,而且热度长期居高不下。仅是在最近一周多的时间内,“曹县”的全网搜索频率,就呈现出相较过往指数倍的增长。
在这场全民造梗运动的带领下,曹县的名声一下子就起来了,不光全网都知道了“曹县牛逼666,我滴宝贝儿”,就连不少新闻媒体,也开始关注起了曹县全网爆红这件事。
而通过媒体的深入报道,曹县这座山东小县城的真实面貌,才得以真正展现在网友们面前。
人们这才知道,原来曹县不光有靠喊麦“爱曹县”而火起来的大硕,这座县城本身的经济实力和产业基础,其实真的能在全国县城队伍里排上前列。
曹县特产泡桐木,这种木材主要被用于加工并制作成棺材。而曹县泡桐木制作的棺材,又大量出口到了日本,垄断了日本近九成的棺材市场。基本上大部分日本人,都是被曹县棺材送走的。
看过日本电影《入殓师》的观众应该知道,日本人在对待丧葬礼仪时是尤为重视的,不仅要选用上好的曹县泡桐木打造棺材,而且棺材上的雕饰花纹,也都必须按照严苛的标准采用手工打造。这就又养活了一大批曹县的手艺人,他们纷纷派遣家人远赴日本,学习日本的丧葬文化,然后打造出高质量高标准的棺材,靠这门手艺在日本赚到盆满钵满。
电影《入殓师》剧照
而据说,作为曹县第二大支柱产业的汉服,其实最早就是从曹县“丧葬一条龙”服务中的寿衣行业,逐步发展衍生而来的。
图源:微博@新浪山东
时至今日,山东菏泽已经成为中国最大的汉服产出地之一,和杭州、成都、广州一起,成为了中国四大汉服生产基地,据不完全统计,其每年通过线上电商渠道卖出的汉服数量,占据全国汉服市场的三分之一。并且光是在曹县的一个镇上,售卖汉服的网店就达到近两万家。
不光卖的数量多,山东汉服在价格上,对于普通汉服爱好者来说,也显得更为亲民。只不过相应的代价是,山东菏泽产出的汉服大多也存在着山寨的嫌疑,所以口碑也是比较一般。
但抛开这些细节问题不谈,棺材和汉服这两项产业,无疑是成功帮助了曹县这个曾经的贫困县完,成了脱贫致富的任务。
如今的曹县,几乎家家户户都干起了电商行业,曹县也和浙江金华一起,分别拿下了2020年淘宝村百强县排名的一二名,成为了最热门的电商县城。
而此次曹县大硕在互联网上的突然爆红,也为曹县这个平日默默无闻的小城市,带来了大量的流量和曝光。曹县县政府乘此机会,通过互联网和媒体的渠道,大力开展起了曹县的推广工作。于是,最近我们能在新闻和网络上,看到大量有关曹县经济和产业文化的报道,看到曹县县长公开回应曹县的走红,并在会议上亲自玩起了“北上广曹”的梗。
通过这些包容开放的方式,网友们对于曹县的印象,已经从最初的快手土味段视频,转变成了正面积极的形象。这种前后戏剧化的反差,对于宣传一座城市来说,确实有着不错的效果。起码相较于以往“山东人开挖掘机”这类的地域黑印象来说,绝对要好上许多。
而回到这一系列事件出发的原点——快手主播“曹县大硕”这个人身上。如今的他,在视频里也收敛起了自己曾经的“社会”味儿。脱掉精神小伙的着装后,回归普通人的他,开始肩负起通过快手短视频宣传曹县的任务,他会一本正经地向观众讲解曹县的历史,以及这里的风土人情,俨然一副城市宣传大使的形象,让人很难将其与曾经的喊麦主播联系起来。
但无论如何,在这场互联网造梗风波下,最终大家都迎来了皆大欢喜的大团圆结局。大硕如愿成名,曹县获得了更多的对外曝光,网友们则玩梗并乐在其中,这对见惯了互联网大风大浪的我们来说,终究是一个还算不错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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