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之刃》,可以说是今年漫画界的黑马,之前更是击败了由《海贼王》保持了十三年的销量连冠纪录。
但在由朝日新闻主办,堪称日本漫画界头等大赏的第二十四届“手冢治虫文化赏”中,吾峠呼世晴和他火出圈儿的《鬼灭之刃》,却被你可能没听过的高浜宽,和他的《夜之女神的提灯》击败,后者最终拔得头筹。
那么不少人可能会发出疑问,“手冢治虫文化赏”和这部国内几乎无人知晓的获奖作品,都是什么来头呢?
这里先介绍下“手冢治虫文化赏”。它是在一九九七年四月,由朝日新闻设立,为纪念漫画家手冢治虫,并鼓励青年漫画家创办的奖项。起初,“手冢治虫文化赏”只设立了大赏,优秀赏和特别赏三个奖项,大赏和优秀赏授予漫画作品和作者,而特别赏则授予对漫画行业有贡献的人或组织。
但在二零零三年的第三届“手冢治虫文化赏”中,为了贴合当时漫画发展的潮流和趋势,“手冢治虫文化赏”也更改了评选奖项,在保留大赏和特别赏的同时,将优秀赏变为了“新生赏”和“短片赏”,比如小畑健的《棋魂》,就获得了第一届“新生赏”。
那么在“手冢治虫文化赏”中,夺得大赏意味着什么呢?其实,我们翻看过去的获奖作品,便可知道。一九九七年,第一届“手冢治虫文化赏”的大赏作品,就是藤子F不二雄和我们日后最为熟悉的《哆啦A梦》,在此后的二十三届评选中,《怪物》、《狼狈》、《萌菌物语》和《浪客行》等,相继获得了大赏奖项。
而提到获奖作者,可都是赫赫有名的漫画家。《怪物》的作者浦泽直树,是号称“卖出了一亿本漫画的男人”,在同好圈被称为“最接近神的存在”;《狼狈》的作者冈崎京子,还有一个身份是庵野秀明的妻子,两人的作品皆以悲伤和绝望著称;《浪客行》的作者井上雄彦,在一九九零年创作的另一部作品,就是《灌篮高手》。
而在第二十四届“手冢治虫文化赏”中,获得了大赏的作品,就是高浜宽的《夜之女神的提灯》。故事讲述了在一八七八年的日本,一位“知道物品未来和过去主人”的少女,在西洋品店打工的故事。
虽然故事设定略显俗套,但故事开头却颇有“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回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的感觉。《夜之女神的提灯》的漫画开篇,选择在了一九四四年的熊本县,彼时的少女,已经成为了在战火中避难的老妪,所以整个故事,都是她在讲述过去。
这点倒和高浜宽后来创作的另一部作品,根据法国女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的中篇小说,改编而来的同名作品《情人》,如出一辙,或许我们可以在《情人》中,窥见高浜宽创作漫画的心得。
《情人》是根据玛格丽特·杜拉斯的真实过去,改编而来。小说原著曾获得过法国龚古尔文学奖。
年轻的“我”,乘渡船前往寄宿学校,不料途中被来自中国抚顺的富商少爷,一眼看中。此后的数月中,富商少爷都会接送“我”往来于学校和家庭,两人渐生情愫。但“我”家境贫苦,富商少爷性格懦弱,这也就给两人日后的悲剧埋下了伏笔。
由于在当时的越南,种族歧视十分严重。少爷无法进入白人世界,白人家庭也格外歧视性格懦弱的中国少爷。在故事的最后,无力法抗父亲的少爷,被迫迎娶了老家一位富家小姐,而“我”在知道结局后失声痛哭。最终在18岁时,在少爷的目送下,“我”离开越南,回到了法国。
而真正给了杜拉斯写作动机的事情,还是多年后,少爷的一通电话。少爷原名李云泰,在多年后携妻子前往法国时,给杜拉斯打去了一通电话,电话中李云泰对杜拉斯说道:“和过去一样,我依然爱你,我根本就不可能不爱你,我将爱你爱到我死去”。
故事中的“我”和少爷正逢初恋,在都拉斯的笔下,两人的若即若离和屡屡情丝,都被渲染的异常细致。而当高浜宽将这部作品改编成漫画后,他清淡的着色,水彩的漫画风格,和青嫩的笔法,便沿着湄公河畔勾勒出了初恋的味道。
高浜宽的漫画风格,可以说是一脉相承,所以他的作品始终透着一股少女感。两部作品在建制上的第二个相似之处在于,少女和家庭始终存在隔阂。在《情人》中,隔阂更加外放,而《夜之女神的提灯》中,隔阂显得有些含蓄。
少女在打工期间,开始学习读书写字,不断接受新鲜事物,违背了原生家庭中,“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传统观念。后来南蛮店老板更是送出了靴子和袜子,让少女脱下了脚上的草履和足袋,少女也是在店内第一次穿上了洋装,并从这件洋装未来的主人那里,第一次看到了爱情的苦果。
洋装的女主人,在苦等留学的爱人多年后,被父亲许给了上司的公子,而在这个消息宣布的晚宴上,苦等多年的爱人也将出席,以未来同事的身份。看到这里,如果还记得《情人》,便能明白用意所在,这是角色颠倒后的《情人》。所以两部作品的另一个相似之处,就是将环境矛盾转化到角色身边,以此让矛盾对抗多元。
与《情人》不同的是,在这部作品中,女主周围的大人们都有着各自的悲伤。但高浜宽却将这些悲伤注入了生活的长河中,让一切的波澜起伏,都回归到了细水长流、波而不惊的生活本身,但在一些细节上,我们又不免发出“为何要成长,为何要努力”的疑问,因为结局,从一开始,就被确定了。
这也揭示了高浜宽作品的另一特性,残酷的现实,从一开始就是定局。《情人》的结局是,年老色衰的玛格丽特,在路上被书迷搭讪,看了看眼下颓废的生活,想起了湄公河畔最美好的日子。《夜之女神的提灯》的结局是,年长的女主抱着孙女,在战火中回忆过去最美好的日子。在终点等待主角的残酷结果,让路途中的美好,显得格外值得珍惜。
这让人想起了,日本漫画最美好的时代。用童真的笔触讲述成人的故事,不将作品本身从浪漫与幻想中剥离,而是在虚拟和现实中搭建了一座桥梁,让读者在行走于桥面时,能在一个新的距离,去观察两个世界。
比起现在商业化过于严重,一味追求冲击和刺激的大批漫画来说,一部能用最平常的方式打动读者的作品,才能温暖那颗被钢筋水泥包裹的心。所以说到最后,我们又说回了生活和生活的质感。
《鬼灭之刃》让人看到了一部成功的漫画作品,而《夜之女神的提灯》却让人看到了一段质朴有趣的生活,两者的道不同,自然不会殊途同归。
不过,这也不是《夜之女神的提灯》第一次获奖了,这部从二零一六年开始连载的作品,在之前就在日本本土和法国、德国获得了诸多奖项。作品也由最开始设计的两卷十八集,扩展到了目前的六卷五十集,时至今日,依然会有人打电话以表达激动的心情。
那么这部作品是什么来头呢?用作品中的一段话来概括最合适不过。
“神啊,请赐予我,可以接受无法改变之事物的平静,愿意改变还能改变之事物的勇气,以及,分辨这两种事物的聪明”。少女无法逃避成为大人的宿命,而推动她成长的,不是某个具有决定性作用的优秀人物,却是周围一群正在“安静地忍耐”着的,不正常的大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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